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92章投鼠忌器釜底抽薪

關燈
第192章 投鼠忌器 釜底抽薪

“皇五子李睦立太子”

“兵部虎符、玉璽、朕的諭旨皆廢不作數”

“若朕遭不測, 皇後高氏可憑此扳指和密旨調兵”

“文宣帝昭……”

……

我反反覆覆地看密旨上的字,淚逐漸模糊了視線,夫妻十餘載, 除了恩愛, 我們亦給了彼此最大的信任,他, 他把兵權給了我!

其實他應該心裏早都有了疑惑,可當時睦兒還未回來, 他投鼠忌器, 並未出手。

仔細品咂, 還是能察覺出點門道, 他將李璋一貶再貶,從張韻微的供狀裏得知張達齊本人就在長安後, 他“大發雷霆”,斥責了沈無汪的無能,讓他滿長安地去找, 其後順理成章地提拔黃梅,將宮中換防, 並讓大福子護衛在我和孩子們身邊。

他一直在行動,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這麽兇, 更沒想到, 李璋這黨直接弄出個一模一樣的傀儡!

那又怎樣!

他可是鬥不敗、打不倒的文宣帝啊, 怎麽可能不給自己留一招後手!

我扭頭朝睦兒看去, 兒子低著頭落淚, 胳膊擋在眼睛上,竟哭出了聲。

是啊,在兒子心裏, 李昭從未變過,還是那個英明睿智、疼他愛他的爹爹。

睦兒抽泣著,一把將臉上的淚抹去,一手環住我的背,防止我精神支撐不住摔倒,另一手扶住我的胳膊,安慰我:

“娘,爹爹從沒有背棄咱們哪。”

睦兒哽咽道:“您別擔心,我覺得爹爹現在肯定還活著!逆賊調不動兵,便知道爹爹肯定留有後手,況且我太了解李璋那小子了,優柔寡斷,多疑多慮,也就那點出息,至多造個反,真讓他殺了親爹,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

兒子說的在理。

只是如今不知道李昭究竟傷得如何?可被下毒?亦或者被人藏在什麽地方了?

就在這時,五軍營中軍都督何寄和龍虎營都督常煨看過密旨之後,二人互望一眼,一同跪下,雙手抱拳,面色嚴肅非常,異口同聲道:

“末將謹遵陛下諭旨,全聽皇後娘娘調度。”

睦兒將我扶著坐到圈椅上,給我端了杯熱水,問:“娘,你說咱們現在怎麽做?”

“不知道。”

我心裏有些亂,這事太大了,關系將來的朝綱社稷,我不能獨斷專行,一定得與眾臣商議過後,再慎重決斷,不論如何,李昭的生命安全要放在首位!

心煩間,我略往前瞅了眼。

陳硯松這只老狐貍也是不敢輕易出主意發聲,默默地退到一邊,低下頭,擺弄著玉盤裏的糕點。

而那個趙童明此時倒顯得有些興奮,眼珠左右轉動,似在思考什麽,他面上含著股躍躍欲試,身子前傾,嘴張了好幾次,奈何他只是一隱姓埋名的白丁,這裏根本沒他說的份兒,最後還是沒忍住,脫口而出:“草民、草民……”

因為燕嬌的緣故,我倒是對這個趙童明另眼相看些,忙問:“趙先生可有主意?”

趙童明小心翼翼地看了圈四周,腰恭得更低了。

睦兒見狀,忙虛扶了把趙童明,道:“趙先生素有大智慧,如今事發突然,自是大家群智群力的時候,先生但說無妨。”

趙童明跪下,不急不緩道:“小人以為,不可助長逆賊囂張之風,若再任由傀儡坐在龍椅上,一則後宮清白不保,二則齊王等人‘挾假天子以令群臣’,必定黨同伐異,內閣中與瑞王親近的臣子為其主要攻擊清繳的對象,最後必定引起朝局動蕩。陛下聖明,早都預料到今日之事,故留下密旨和扳指,就是讓皇後娘娘此時站出來主持大局,除逆賊,定朝綱!”

看來睦兒說的沒錯,這個趙童明多年來臥薪嘗膽,卻是是個人才。

我讓睦兒親自扶起趙童明,忙問:“那依先生看,如今本宮該如何做?”

趙童明面頰微紅,眼神銳利:“小人以為,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娘娘此時應攜瑞王和部分朝中重臣連夜退出長安,為避免賊子將來以您親族要挾,此時應暗中命人去各親族府上傳旨,一批一批撤退,其後,您拿著密旨虎符調兵,強攻入城,賊子並無兵權,只有個北鎮撫司衛軍而已,重壓之下,逼迫其投降,釋放陛下!”

這孩子的建議步驟分明,確實又準又狠,若實施,可在一日之內破城平亂,幾乎所有的人事都考慮到了,唯一沒考慮的就是李昭。

我並沒有將心裏的不滿表現出來,略往前看去,老陳唇角含著抹意味難測的淺笑,而何寄和常煨兩將軍則皺眉,並未說話。

這時,睦兒連連點頭:“這法子倒不錯。”

兒子看向門外,道:“天色不早了,今兒那些閹狗鬧了這麽一出,娘娘身子不適,該喝藥歇息了。趙先生舟車勞頓趕回長安,想來已經疲憊非常,先去府裏廂房梳洗用飯,晚些時候,本王再找你說話。”

趙童明一怔,還想再說幾句,大抵察覺到屋裏氣氛不太對,不敢再發言,忙躬身退下。

此人一走,老陳彎腰從地上拾起瓶潤膚膏子,細細地塗在手背上,笑了聲:“這小子挺狠,言語行事和當年的梅濂如出一轍。”

我沒有言語,此時頭痛欲裂,喝了數口茶來冷靜。

隨之起身,在屋裏擰了數個來回,吩咐道:“小趙先生說的沒錯,別看逆賊此時囂張,可咱們手握兵權,還是占著優勢。為了避免他們狗急跳墻,傷及無辜,這麽著吧……”

我皺眉道:“現在就往宮裏報,說本宮煩郁之下舊疾覆發,身下淌血不止,請陛下出宮探望,其次,宣高、何、孫親族中近者過府上侍疾,讓孫禦史和武安公務必前來,拿著本宮的腰牌,暗中將首輔、刑部梅尚書、戶部姚尚書、還有禮部的羊尚書都宣來,快!”

“我看首輔就不必了,他和李璋十幾年的師生,情誼非比尋常。”

睦兒直接將袁文清剔了出去,轉而,他對我笑道:“羊舅舅出城修葺祖墳去了,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再說了,老師乃禮儀之人,性子溫和,素不善黨爭心計,待會兒我派人護在羊府跟前,保護師母等人,咱們倒不用叫他。”

我點了點頭,讓兒子趕緊去辦這差事。

……

寒夜難眠,涼雨劈裏啪啦地往地上砸,洗凈了芭蕉葉,也打殘了牡丹花。

為避免出現內賊壞事,由秦嬤嬤挑了十幾個得力忠誠的大管家,將府中的宮婢、太監,各院各處的婆子、管事全都集中到一處,按過去登記在冊的名錄核對,每半個時辰點一次名,吃喝拉撒必須在院中,不許借故出走,若有異動,立殺;

威風營的將士披堅執銳,警惕地在府內外各處巡視,若發現可疑之人,立馬捉拿扣押,如果抵抗,立殺。

我這輩子都沒這麽焦急過,這兩日幾乎沒怎麽合過眼。

睡不著啊,一閉眼仿佛就看到李昭被人斬殺羞辱,他現在究竟在哪裏,宮中?還是被藏到長安某處?

我知道,現在我不能急、不能亂,於是強迫著自己打起精神,梳洗、化妝、更衣、用飯。

……

宮裏得知我重病的消息,那個假皇帝怎麽可能自投羅網,打發了孫瀟和太醫過來。

我往床榻上安排了個病危的婦人,放下簾子,伸出胳膊讓太醫診脈,應付了過去。

其實孫瀟來,一則探虛實,二則拐彎抹角地說,陛下多年來一直戴著只扳指,娘娘見過沒?

孫瀟的試探被秦嬤嬤給斥了回去:“陛下的東西不是都搬回去了麽,公公就差將墻皮給鏟下來,什麽扳指,老奴可不敢窺伺陛下,公公莫不如畫下來,老奴打著燈籠去找找。”

孫瀟訕訕一笑,回宮覆命去了。

他們找不到李昭留下來的密詔,肯定還會來搜第三次、第四次,所以,我們這邊行動得更快。

……

雨漸漸變大,夜也越來越深。

我坐在花廳的最上首,靜靜等著。

不到一個時辰,諸臣都冒雨匆匆趕來,花廳很快就坐滿了人,政有梅、姚兩位部閣尚書,軍有何、常兩位都督將軍,還有四姐夫孫禦史、武安公,南鎮撫司的路福通,以及我侄兒高鯤,我老友陳硯松、杜朝義。

大家在路上皆聽睦兒說起事情原委,驚異憤怒非常,這會兒正在相互商討對策。

此時,睦兒站在我身後,兒子今晚前前後後地奔走,身上的錦袍早都濕透了,黑發粘在脖子裏,鞋子裏汪了水,一走一個濕腳印。

我讓秦嬤嬤給眾人上茶點,並吩咐她,一定要和各位管事加緊巡視,註意府周圍有沒有異常。

隨後,我將李昭留下的密詔和扳指讓睦兒捧著,拿給諸臣查看。

不多時傳到姚瑞手裏。

此人是當年三王之亂的功臣,他雙手恭敬地捧著密旨,為了能看得更清楚,頭稍稍往後,瞇住眼仔細瞧,只見這男人怒從中來,老拳重重地砸了下矮幾,喝罵:“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忤逆造反!我就說這兩日陛下怎麽如此不對勁兒,言行異常,原來竟是個假的。”

梅濂端起茶,飲了口,探過身子,將密旨接過來查看,笑道:“我早都發現不對勁兒了,自打所謂的杜仲行刺後,那個假貨說擔心再被刺殺,要求諸臣離他三丈遠,每每咱們與他商議國事,他雖說學陛下學得惟妙惟肖,可還是不自覺地頭往後側,似乎屏風後有人給他出主意,唯唯諾諾,半點人君之風都沒有,有好幾次,那蔡居竟然越俎代庖,替那傀儡開口。”

姚瑞怒道:“你既早看出來,為什麽不說!”

梅濂白了眼姚瑞:“我說?你要我說?那人和陛下長得幾乎一樣,我若是當眾質疑,豈不是和胡馬一個下場?你想坑死我啊。”

這時,孫禦史拍了下大腿,急道:“哎呦,我說二位,這裏又不是勤政殿議政,咱能不能甭吵了,此時趕緊商議對策才要緊。”

梅濂和姚瑞互瞪一眼。

梅濂幹咳了聲,雙手舉起茶杯,做出敬酒狀,笑道:“我也是太過擔心陛下,言語得罪,還請尚書大人莫要計較。”

姚瑞舉起茶杯,與梅濂碰了下,一笑:“行了,我也太沖了,梅尚書莫怪。不過話說回來,素日裏我同首輔等人私下閑聊,說起來,還是梅尚書最得陛下信重,我們開玩笑,都稱你為梅妃,哎,到底是你反應快,出手狠,據理力爭將胡馬從北鎮撫司弄出來,在下佩服。”

梅濂白了眼姚瑞,俊臉臊紅了些許,將茶一飲而盡:“佩服就佩服,說什麽梅妃,娘娘在此,你也該註意些分寸。”

這二人幾句玩笑,緊張的氣氛頓時緩和些許。

我將密旨和扳指收回來,掃了圈眾人,沈聲道:“事就是這麽回事,目前最要緊的是營救陛下,次要緊的是平亂,大家有什麽想法,咱們盡快決議,遲一會兒,陛下就受一會兒的罪。”

武安公手撚須,沈吟片刻:“平亂容易,如今咱們被束住手腳,就是怕投鼠忌器。老臣覺得,當日娘娘兩手準備,將兩位小皇子送走,已經留足了後路。目前,老臣提議還是兩手準備,我等留在長安營救陛下,瑞王殿下拿著詔書和扳指統軍,一旦長安異動,即刻發兵。”

我點點頭。

“這個大方向不錯。”

我環視了圈眾人,問:“你們還有補充的麽”

孫禦史連喝了數杯茶,皺眉道:“今兒宮裏急召梅尚書和路大人,為的是滴血驗親,對付瑞王和娘娘,如今他們兵權拿不到,那麽臣猜測,明日朝會,他們定會重提滴血驗親,從朝臣下手,盡快將與瑞王親近的臣子一步步都清除,咱們前兩日敬畏的是真陛下,如今既然知道是假的,那便不需要畏手畏腳了。”

梅濂點點頭,勾唇獰笑了聲:“不就是攪亂朝局麽,這事不難,他李璋既然敢懷疑瑞王身份,那臣也會將當年張素卿穢亂後宮的卷宗拿出來,質疑他的身份,要求他和傀儡滴血驗親。”

說到這兒,梅濂望向姚瑞,笑道:“到時候還請姚尚書附和一聲,壯壯聲勢。”

“這個不難。”

姚瑞大手一揮,道:“我最近註意到,李璋這黨為了盡快掌握朝政,已經開始暗中聯絡豪貴宗親,試圖推翻新政,承諾只要支持他立太子,屆時他定說服陛下,廢了清丈豪貴土地之策,將收回的良田一並歸還,並恢覆蔭官之策。明日咱們再把這事重新拎出來議一議,讓首輔看清他這好學生什麽嘴臉。”

“此離間計甚好。”

梅濂豎起大拇指,端起茶,給姚瑞敬了杯茶。“目前的最要緊的,就是想辦法查出陛下被藏在哪兒了,無非就宮內外,暗中查出後營救最好了,實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再以雷霆之速平反逼問,怕就怕逆賊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一時間,眾人皆陷入沈默。

我很慶幸,李昭的這一班臣子皆忠心,還是把他的平安看得很重。

怎麽查,查哪兒?真是麻煩了。

就在此時,我瞧見大福子似在凝神思索什麽,他將繡春刀拔出些,盯著鋒利的刀身出神,想了許久,從最末座起身,行到花廳正中,給我和各位重臣、將軍行了一禮,沈聲道:

“下官有一計,不知可不可行。”

“快說!”

我登時來了精神。

大福子皺眉道:“北鎮撫司下設五個衛,其中有個千戶名叫申定雄,此人雖說是沈無汪下屬,可對陛下忠心耿耿,與下官也有幾分交情。下官以為,北鎮撫司衛軍若是知道宮裏李代桃僵,絕不敢參與進來。”

姚瑞是急性子:“說重點,別啰啰嗦嗦的。”

“是。”

大福子抱拳,躬身道:“下官以為,咱們可以策反申祖雄,讓他明日朝會刺殺陛下!”

聽見這話,我心裏頓時喝了聲彩,而其餘諸臣諸將皆是智慧超群之人,也頓時反應過來,沒有打斷大福子,讓他繼續說。

大福子握住繡春刀,一字一句道:“逆賊之所以有恃無恐,不過是仗著手裏有個聽話的傀儡,咱們就讓那個傀儡說不出話,到時候宮裏出了真刺殺,申千戶又是沈無汪的下屬,諸位大人盡可竭盡全力攻訐沈無汪失察包庇,到時候下官就有機會在禁宮打開個缺口,有名正言順的機會搜查內宮和長安。”

“好!”

睦兒拊掌,恨道:“那個傀儡死了倒麻煩了,就讓他昏迷。”

說到這兒,睦兒望向杜朝義,問道:“杜老,您這邊可有什麽有用的毒物?”

杜朝義點了下龍頭拐杖,白須顫動,傲然道:“這天下論起下毒,老朽稱第二,沒人敢當第一,王爺盡管放心,不就是配點使人長期昏迷的毒麽,容易得很。”

睦兒點點頭:“那就有勞杜老了。”

我仔細想了想,皺眉道:“刺殺皇帝,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這位申千戶敢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做這事嗎?再者,他畢竟是沈無汪的下屬,若是告密……”

“娘!”

睦兒手按住我的肩膀,目光堅定:“用人不疑,路大人肯定是經過千百遍思考,才敢提出建議的,咱們大可一試。待會兒子親自跟路大人去找此人。”

梅濂道:“臣也去。”

姚瑞和孫禦史也道:“臣也隨王爺一起去。”

睦兒眼睛紅了,大步走到花廳正中,雙手抱拳,單膝下跪,深深給諸臣、諸將行了個大禮,哽咽道:“李睦在此,多謝各位大人了。”

眾人見狀,趕忙起身,亦回禮,連聲勸慰尊卑有別,且忠君乃臣子本分,王爺不必如此啊。

一切安排妥當,諸臣諸將各自散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

還記得睦兒連衣裳都來不及換,就這麽渾身濕漉漉的出門了,臨走時,兒子咬牙切齒地對我說,他一定要讓李璋顏面盡失,等著瞧吧。

我知道兒子的性格,之前他顧忌著爹爹,已經憋屈得夠久了,而今得知真相,他可不會心慈手軟。

等人都走後,我一個人現在院中的廊子裏,手伸出去,接從屋檐上滴落的雨,好涼,李昭你看見了嗎,我和兒子在拼盡全力營救你,你再堅持,一定要好好活著啊。

……

這一晚,又是個不眠之夜。

我想了無數遍李昭可能被囚禁在哪兒了,皇宮這麽大,數千個房間,更別提可能還有什麽地窖密室之類的,李璋這個殺千刀的孽障,怎麽敢如此忤逆。

那瞬間,我甚至想過把張素卿劫持到手裏,跟他人換人,可是,倘若李璋控制了禁宮,想必早把他娘接出冷宮了吧。

我現在就怕李昭落入張素卿手裏,那賤人心懷怨毒,指不定怎麽折磨他呢。

想著想著,就犯困,可剛閉眼,就夢見李昭七竅流血,站在我床邊,對我說:妍妍,朕這就去了,走之前再看你一眼。

嚇得我猛地驚醒,後脊背出了一身的汗,再也不敢睡。最後索性讓人將觀音像搬來,我沒別的辦法,只能跪下一遍遍念經、祈禱。

……

次日,果然比前兩天更加熱鬧。

四姐夫一次次地派人跑到我府上,同我說宮內外的消息。

頭一遭就讓人啼笑皆非。

也不知道是誰那麽大本事,將李璋和張氏的醜聞傳的滿大街都是。

說廢後張素卿穢亂後宮,齊王身世可疑,又說齊王其實是張素卿和她親哥哥張達齊的私生子,而齊王怕祖宗留下的手藝失傳了,和親妹妹蘿茵公主也開始私通。

因為數月前已經傳過一回《江城艷行曲》了,老百姓們又很愛聽這種皇家艷聞,如此一來,如今街頭瓦市頂時興的趣事,就是齊王的種種不倫醜事。

衛軍抓了一天散播謠言的賊子,可什麽都沒抓到,只能將一些說書先生、彈唱妓.女抓進牢中,以儆效尤。

可這麽一來,眾人又疑惑了,你們母子兄妹若是沒幹,幹嘛如此心虛。

街面上熱鬧,宮裏也不差。

果然,今日那個傀儡皇帝開始攻訐睦兒和我了,質疑睦兒是梅濂的兒子,更斥責我不貞潔,不配為後,緊接著就要宣睦兒進宮滴血認親。

這時候,四姐夫和梅濂等人發作,也當著眾臣的面質疑齊王不是陛下骨肉,要求齊王在勤政殿與陛下滴血驗親。

那傀儡心虛,岔開這個話頭,開始談到立太子的事。他覺得,齊王本就是長子,而且當年為先帝所喜,為人忠厚老實,素有賢良的美名,反觀李睦,屢次羞辱兄長,當街恐嚇朝臣,殘暴無情。

意思很明白了,讓大家推舉李璋為太子。

這時候,由海明路起頭,推舉李璋,緊接著一部分豪貴宗親、中下層官員紛紛附議。

而此時,姚瑞直接開罵,戳破李璋真面目:陛下勵精圖治,輕徭薄賦,因憐憫百姓,故而行丈量土地之新政,還良田於百姓。而齊王結黨營私,為討好宗親豪貴,佞佛求美名,私自許諾賞田蔭官,破壞國綱,實為蠹蟲!應立即奪其親王之位。

這話一出,滿朝嘩然。

而首輔袁文清更是震驚萬分,他多年來維持新政推行,哪知教出來個偽君子學生,竟與他對著幹!

袁文清當眾質問李璋,此事是不是真的。

正在勤政殿亂糟糟之際,北鎮撫司的申千戶有要事啟奏,假李昭宣其入殿,哪知就在這時,那個申千戶從靴筒裏掏出把匕首,直朝皇帝小腹刺去,皇帝當時就重傷昏迷過去了。

那申千戶自稱是越國貴族,為國家刺殺文宣帝,自刎不成,重傷昏迷。

突然發生此事,舉朝大亂。

梅濂當即提出,此人乃沈無汪下屬,懷疑沈無汪也是越國人,要求將其撤職查辦。

兵部尚書海明路和秉筆太監蔡居據理力爭:沈大人是陛下任命的指揮使,除了陛下,任何人無權處置他,一切等陛下醒後定奪。

緊接著,武安公直接斥罵蔡居:區區太監,朝堂之上哪裏有你多嘴的地方!沈無汪玩忽職守,當讓路福通全權接手北鎮撫司。

海明路堅持:陛下尚未駕崩,又哪裏有你這老匹夫多嘴的份兒!此時陛下昏迷,齊王為長子,當由齊王監國。

梅濂喝道:齊王身份可疑,而瑞王為皇後之子,身份高貴,理當由瑞王監國。

爭執來爭執去,最後袁文清站出來說了句“公道話”:陛下昏迷,三品以上重臣留守侍疾,六部尚書同為宰相,當同時監國,待陛下醒來,再做決斷。

這麽一來,六部閣臣暫時控制了朝堂,而大福子那邊,因為出了越國刺客刺殺案,名正言順地在齊王府、海府等地搜查同黨,宮裏沈無汪不退讓,暫時還摸不到。

沒關系,這已經往前走了極大一步,起碼現在,李璋等人已經把控不了朝堂了。

……

這喧鬧的一天,就這樣過下來了。

夜幕降臨,被衛軍擾亂了一整日的長安,終於安靜了下來。

雨還未停,淅淅瀝瀝地撫慰這座充滿了欲望的滾燙古城。

屋裏只點了幾盞宮燈,有些昏暗。

我坐在四方扶手椅上,手裏攥住李昭的那只扳指,指尖反覆地摩挲。

現在我們已經扳回一城了,也不知大福子有沒有搜到李昭的蹤跡,不能再等了,宮裏也得馬上動手搜了。

忽然,我感覺胃裏一陣惡心,彎腰吐了起來。一旁的睦兒和秦嬤嬤見狀,趕忙跑過來,問我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我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睦兒擔心我,從桌上端起盅燕窩,一個勁兒勸我:“娘,今兒您只進了一點稀粥,便是您能扛住,可肚子裏的妹妹扛不住啊,多少吃一點吧,爹爹和大伴已經……您可不能。”

說到這兒,兒子眼睛紅了,低下頭,強忍住悲痛。

我輕撫著兒子的頭,柔聲道:“娘沒事。倒是你,你得趕緊出城與何都督會合,爹爹這邊,有娘來營救。”

睦兒倔強地看著我,目中含淚,痛苦道:“您好歹再讓我留一兩日,聽不到爹爹平安的消息,以後便是讓我坐上了那張龍椅,我這輩子都不得安生。”

正在此時,外頭忽然傳來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沒多久,宮人回稟,說是路大人帶著兩位貴客拜見娘娘。

貴客?

我一楞,整理了下儀容,忙讓宣進來。

不多時,從外頭走進來三個人。

為首的那個男人個頭甚高,貌相英俊,穿著飛魚服,手執繡春刀,一臉的煞氣,正是大福子。

在他後頭,跟著一高一矮兩個人,皆穿著蓑衣,戴著鬥笠,高個子特別胖,幾乎要將蓑衣給撐破,而矮個兒瘦小靈動,似乎是個姑娘。

這二人進來後,忙將蓑衣脫下,竟是羊羽棠、羊川媚父女。

羊羽棠身上全是汙泥,離得老遠就能聞見股子屬於古墓的腐臭味兒,大抵許久未睡,他面上疲倦之色甚濃。而羊川媚則一如既往的嫵媚可愛,黑溜溜的大眼睛,皮膚白皙細膩。

父女二人守著禮數,忙給我行禮問安。

“本宮安。”

我虛扶了把他們,讓秦嬤嬤趕緊去拿熱茶和幹凈的手巾來。

我不知道他們父女來有什麽事,不過羊羽棠如今是禮部尚書,既然修葺完了祖墳,那此時可以進宮,作為閣臣守住朝堂,為睦兒爭取一番。

“快。”我吩咐睦兒:“快去給羊舅舅和妹妹拿幾件衣裳來換,再讓後廚做些姜湯,可憐見的,丫頭被這冷雨凍得身子直打顫。”

誰知睦兒正要往出走,羊川媚忙拽住了他。這丫頭臉一紅,忙丟開手,她抿了抿唇,跪在地上,仰頭對我道:“娘娘,臣女之前跟在貴妃娘娘身邊學規矩,宮裏發生巨變,撫鸞司黃梅大人受了重傷,她托臣女偷偷摸出宮,將陛下的消息帶給您。”

“什麽?你再說一遍!”

我瞬間站起來,沖上前去,直接問我最想知道的事:“陛下還活著嗎?”

“活著!”

羊川媚重重地點頭。“陛下被囚禁在……”

正在此時,睦兒激動地雙腿一軟,竟癱跪在羊川媚跟前,這傻小子一把抓住女孩兒的雙肩,眼裏盡是高興,連話都快不會說了,使勁兒搖著女孩:“我爹活著對不對?你見到了他?”

“哎呦。”

羊川媚叫了聲,疼得眼淚都冒出來了,害羞地低下頭:“你抓疼我啦,快放開。”

“對不起對不起。”

睦兒忙低下頭道歉,誰知咚地一聲,這倆小人的腦袋竟給碰在一起了,倆人吃痛,同時身子後仰。

睦兒反應快,一把抓住羊川媚,誰知這一抓,力道太大,又把女孩兒給拽自己懷裏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